关于强奸，本报记者与救助专家的对话

  我们说的强奸都是陌生人之间的，其实美国的数据，有78%是约会中发生的。目前，国人对这个问题还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国外在保护女性、预防性侵害方面都有一些成熟的做法值得我们借鉴：他们在这方面有几个层次，911，危机干预中心，比较泛化。不同的，有专门针对强奸受害者援助团体或机构，有的在全国都有分支机构，到处宣传、电话，帮助范围也广泛，提供庇护、心理、法律、医疗等，与深圳不同在于，可以在一处集中处理，而且一到中心就会有专人陪伴，在这方面深圳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本期特邀专家：隋双戈
 

  本期特邀专家：胡赤怡
 

  深圳市心理卫生协会秘书长，深圳市康宁医院精神科主任医师。香港大学家庭研究院哲学博士候选人，中国心理卫生协会心理评估专业委员会委员，国际华人家庭治疗师联盟中国大陆召集人

  胡赤怡的分析与忠告

  当女性遭遇到强暴威胁时，都有哪些心理反应？

  第一反应就是感到恐惧。因为没有安全感，个人领域受到侵犯，而在面对这类事件时，当事人的恐惧一般都会达到中等强度以上。在行为上如果被这种恐惧所吓倒，往往不知所措，束手就擒，有时还会被施暴者误解为被害人愿意被强暴。当然，如果这种恐惧与害怕适中，可能会采取反抗与逃跑等措施。

  在与对方对峙时，女性心理上应具备怎样的状态才能避免受害？为什么？
 

  最重要的是每一位女性都要有一个预应措施与心理，事先想好如果遭遇到强暴，应该采取什么措施。当然还要冷静、理性地分析当时的情况，对周围的环境，双方力量对比等作一个快速判断之后，再采取恰当的措施。如果要反抗，一定要有绝对的把握。因为施暴者在作案时也非常心虚、非常紧张，大叫、激烈反抗可能激怒对方，使施暴者情绪激动失去理性，危及到受害人的生命安全。

  遭受强奸会给受害人带来哪些心理问题？
 

  恐惧与害怕还将延续，还会有强烈的羞愧感，觉得自己对不起父母、对不起丈夫等，在情绪上产生焦虑、烦躁、抑郁、失眠等问题。还会经常回想案发时的情景，与丈夫或男友疏远，抑制自己性行为，甚至会把对强奸犯的负面看法波及到她周围所有的男性身上。再严重的就会产生严重的心理疾病，如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等。另外，在强奸发生后，受害人往往还有担心自己是否怀孕，是否感染性病、艾滋病的恐惧。

  从心理康复的角度看，到底是报案好还是不报案好？
 

  从心理康复角度来看，还是报案比较有利。报了案，施暴者受到惩罚，对受害人心理是一种安慰。而且敢于报案就敢于接受治疗，就能早日康复。而压抑自己就得长期面对压力，久而久之可能会给受害者带来严重的心理疾病。当然公安机关和相关部门除了要帮助受害人调查取证、惩处施暴者以外，还要对当事人采取一些必要的保密措施来保护受害人。

  为什么在当前“性”的问题如此容易解决的情况下，还会有强奸案的发生？强奸主体在心理上有什么特点？
 

  强奸一方面是得到性满足，此外还有一个心理原因。那就是强奸犯可能性格较内向，不能跟他周围的女性甚至男性形成比较好的人际关系。心理上很自卑，需要通过强奸征服一个人来树立自信。这类人通过暴力满足自己的征服欲才是主要的，而满足性方面的欲望则是次要的。另一种人对女性有一种仇恨心理，可能是因与母亲关系不好或受过某一年长女性的羞辱，对女性采取报复心理。还有一种是由精神疾病或心理病态导致的。如性变态、人格变态，往往造成连环强奸或连环强奸杀人案。

  怎样做才能让强奸主体回归到正常的人群中来？
 

  目前全世界还没有对施暴者进行心理干预的措施。通常的做法只是将案犯绳之以法、入狱改造。研究表明，一些强奸犯早年家庭不稳定或是心理障碍、人格变态，而且单身的较多。在我国针对受害者的干预才刚刚起步，而针对施暴者的干预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国外在保护女性、预防性侵害方面都有哪些成熟的做法值得我们借鉴？

      国外在小学的高年级、中学中进行性教育，如发放避孕套 ，传授怎样预防性骚扰、强奸的发生。在大学，会有很多关于预防性侵害的讲座、讨论等。在很多大城市都有一些慈善机构或非盈利组织，他们会开设一些针对被害人的辅导机构，部分是收费的，也有一些是免费的。

案例分析
  （本案例经当事人同意，由真实个案化名改编，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CASE 1 约会强奸
 

敏敏是一家公司的主管，最近在酒吧认识了与她同行男孩浩，同是深圳的同一行业打拼的经历，使他们有说不完的话。五一长假的一天，俩人相约去大梅沙玩。回来时已近深夜了，浩坚持要送她上楼，进了房间，就抱住了她。敏当时不情愿，但浩不肯罢手，两人由推挡发展到扭打，敏的衣服也被扯烂……与浩力量相差悬殊的敏敏最后只有任其摆布。浩走后，她呆坐在床上一整天，满怀悲忿，不吃不动，也不应电话，痛苦屈辱的一幕一遍遍地在脑海中痛苦回放，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她想过报警，但又怕浩否认，定不了罪还暴露了自己；她恨死了浩，恨不得一刀杀了他；她越想越生气，懊恼自己，不该邀请他，不该……

心理专家点评：

点评人：隋双戈 博士
 

这是一个典型的约会强奸。重大的创伤性事件发生后，人们都会有一段长短不一的时间不知所措，或极度紧张、或表现出感知能力、判断能力大大降低。在这个阶段的后期，个体的意识逐渐恢复，大量的内、外信息被感知，大多数个体的内心活动陡然加剧，并伴随着强烈的情感反应。在一些情形中，当个体在这一时期处于内心冲突的两难困境时，较正常状态下更难以做出判断，“当局者迷”是屡见不鲜的。在这种情形中，寻求“旁观者”的帮助是走出迷局最为有效的途径。因此，敏敏的状态是在创伤打击和社会压力的双重作用下的常见反应：在是否寻求帮助的问题上顾虑重重，左右摇摆。
 

由于社会上有相当一部分人对性侵犯受害者存有偏见，对于受害者来说，向外寻求帮助是有一定风险的，最担心的莫过于被性侵犯经历的暴露；但是对于受害者来说，最痛苦地又是自己的伤痛与谁说，在巨大的精神压力和事件引发的一系列烦恼中黯然神伤地自我疗伤。而深圳“春风计划”的开展恰好为性侵犯受害者提供了一个既能寻求帮助，又能保留隐私的两全模式，求助者完全可以用化名等方式来寻求专业的心理、法律等帮助，并自愿保留可能暴露个人身份的细节；在“春风计划”的各协办单位中，工作人员也会尊重来电、来访者的意愿，并按照保密程序和职业要求处理相关信息。

CASE 2 恐惧鼠标的女孩
 

叶子本是个幸运的女孩，刚到深圳就成为了公司的一名电脑操作员。然而，最近却因惧怕接触鼠标而几乎失去了工作。
  

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叶子周末偶尔会与网上认识的老乡们一聚解乡愁。一次，几个老乡一起喝酒、唱歌，好不开心。有个老乡邀她进卧室看他收集的贝壳。正当她坐在床头玩赏着，老乡说“外面太吵了！”起身关上了门。然后从侧面抱住她就吻！叶子奋力争扎，他一巴掌把叶子打倒在床上，抓起一个一头尖尖的贝壳对着叶子的脸狠狠地说：“老实点！”叶子的大脑一片空白……
   

那以后，几个月过去了，不管叶子是在做什么，那些屈辱的情景总是突如其来地闯入脑海，不由自主就回到了那痛苦的感受之中，工作时也没法集中精力。性情上也像变了一个人，常常烦躁不安，没有耐心，忿怒的情绪常会无缘无故地从心底升腾起来，常为一点小事发脾气。她自己也觉得不该这样，可就是控制不住。更难以接受的是，一见到贝壳她就心惊肉跳，直冒冷汗……开始只是怕见到人家戴的贝壳项链，后来发展到看到与贝壳相似的鼠标,都会心慌气短、恐惧莫名。
 

叶子初到深圳，无亲无故，一肚子苦水不知向谁倾诉，同事无法理解她越来越反常的举动。日感人情冷漠、孤立无助的叶子抱着一线希望在网上搜寻有关心理咨询的信息，在一个心理咨询的网站上，叶子意外地发现有一个援助性侵犯受害者的公益活动，还就在深圳，一批专家无偿地为强奸受害者提供心理咨询、心理治疗、法律咨询等服务。叶子以高度怀疑的目光反复琢磨着这名为“春风计划”的公益活动，最后决定拨打上面提供的一条热线试试看。
  

在专家的帮助下，叶子警惕的神情和身体的紧张明显放松了；根据脑功能检测和心理评估结果，心理咨询师与叶子商定了有针对性的个性化心理咨询方案，叶子抑郁的状态开始改善。几次咨询后，创伤情景在叶子脑海中出现的频率明显下降，逐渐消除了对鼠标的恐惧……
 

心理专家点评：
 

点评人： 深圳市南山人民医院临床心理科陈向一 博士
 

这是一个遭受性侵犯后继发“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最终以寻求到恰当的支持和帮助得以解决问题的个案。从描述的情形看，案件的发生可以从个人的层面、人际的层面和社会的层面来进行讨论。
 

个人的层面，叶子的心理显得较单纯，例如没有多找一些方式来熟悉和进入这个城市，而只是在网上虚拟世界里找朋友；还有轻信老乡等。
 

从人际的层面，一个人来到陌生的城市，原来的社会支持系统基本用不到了，此时考验她的就是她建立新的人际交往和关系的能力。而她如此之快地进入一段亲密的关系中，既有危险也表现出她的考虑欠周到。
 

从社会的层面，叶子对于社会情景的判断和行动（例如发现情况不对要准备退路等）不力等，都是发生后面现象的直接或者间接原因。好在这个城市还有春风计划，她仍然是从引起她痛苦的网上，找到了解决她痛苦的方向。值得提出的是叶子的勇敢，她的勇敢使她从困境中走出来了（当然春风计划功不可没），她的勇敢也将支持她在人际交往、社会生活和个人成就上越走越好。

法律专家点评：
 

广东恒通程律师事务所虞国钰律师
 

这两起案件发生后，叶子根本没有考虑到报警，敏敏也因种种顾虑没有及时报警，都没有注意到收集案件过程的证据。由于强奸案的特殊性质，往往是一方当事人的证言对另一方当事人的辩解，证据就显得格外重要，而证据往往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丧失，因此及时报案对于强奸案的破案和定罪是至关重要的。因此我们建议受害人在案件发生后，应当立即报案，以便协助公安机关及时对留在受害人、犯罪嫌疑人身上、犯罪现场的证据进行收集，勘查现场，同时受害人自己也应当注意保存证据，包括沾有犯罪嫌疑人精液的避孕套、纸巾、衣物、嫌疑人的衣物等其他物品；犯罪嫌疑人用以强迫发生性关系的工具，如刀、枪或其他凶器、用于捆绑的绳索、胶纸带等、有嫌疑的食物、饮料等；受害人被撕破的衣物、身体上的伤痕等。在犯罪发生后，通过心理专家治疗受害人的心灵固然重要，但通过法律手段使罪犯伏法也同样重要，这样才更可能解救将来可能受害的女性，并使正义得到伸张。

强奸事件发生后受害者需知晓的重要事项：
 

1、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这是第一重要的。离开危险的人、场所，保证自己的安全。
 

2、获得帮助：拨打110、120或春风计划热线（25629459等），也可找亲友或其他可以信赖的人，请（她）他们陪你去医院或公安部门。如果警方需要要你的衣服作物证，（她）他们要给你带一套换的衣服。你如果在家里或什么地方有物证（如侵犯者留下的衣物），你或你的朋友应把这些东西装入纸袋留给警方。
 

3、采取必要的措施：如果你想保留证据（侵犯者可能留下的毛发、唾液、精液等），不要做以下的事情：包括冲凉、洗手、刷牙、冲洗局部、换衣服等。前往医院进行受伤的治疗和检查，防止感染性病和怀孕。如果可能，想一想或写下来侵犯者的体貌特征、事发的地点和过程等等，如果你决定报案，这些对你会有帮助。
 

4、如果可以，报警：前往检查医院并不意味着必需报案，然而如果你决定报案，最好在趁你对事件记忆犹新时尽快报案。
 

5、心理咨询是至关重要的：一个支持网络来帮助你度过这段艰难的时期、减少对今后生活的影响是十分重要的。春风计划可以为你提供心理、法律、医疗等帮助和接受这些服务时的陪同。你也可以自己寻找和利用这些资源。

   如何有效地预防性侵害事件的发生？

1、以最安全途径出入，避免夜归及走僻静路径。

    2、避免单独与陌生男子乘电梯，尽量站近警钟位。
   

3、信任自己直觉，发现有人心怀不轨，立即躲避。

4、与朋友家人多照应，让他人知道自己行踪。

5、小心门户，拒绝让陌生人入屋。

     6、避免与初相识男子独处，或服食药物与饮用可能有问题的饮品。

7、明确以“不”表达不愿意态度。

8、学习有效自卫术，善用随身物品作反击武器。

9、遇事保持冷静警觉，随机应变，快而准地攻击对方弱位（例如眼睛、耳、鼻、或下体等）。

    10、谨记犯案者特征，并与对方谈话拖延时间，为被救助赢得机会。

(编辑：Alice )

编辑：谌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