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叙事心理学就是挖掘积极的资源吗?

作者:春姑娘 2024-03-24



叙事心理学就是挖掘积极的资源吗?



近些年在大大小小的培训中,常会听到有心理同道这么述说TA眼中的叙事访谈——


“喔,就是去找来访者的积极资源。”

“哇,感觉每一个提问都很积极!”

“我在访谈中,努力地去挖——挖更多正向的故事。”


乍听之下,似乎这么说也没毛病,但细细想,似乎这当中隐含了一个意思——叙事疗法=挖掘积极资源——如果这么理解就有不妥当之处了。


当然,不可否认,叙事疗法无论对来访者还是咨询师而言都会走向积极的方向,但叙事疗法≠挖掘积极资源!这使我有个冲动,很想写点东西来谈谈我心中的“叙事疗法”,于是有了此文。



叙事疗法≠挖掘积极资源


叙事疗法的哲学基础是后现代主义的社会建构论,大家也许并不陌生的社会建构论的观点是——我们对现实的感知不是客观主义现实是客观存在、唯一的真理,也不是主观主义(每个人看到的现实都是主观独特的),而是介于两者之间关于社会性的,是人们相互协作共同建构出来的。


例如,同样是一种水果,在海南叫石榴,在广东叫番石榴,在闽南叫芭乐,这是生活在不同的地域中的人们所形成的不同的共识;


又如,中国的新年是放鞭炮给压岁钱,西方的新年是圣诞老人送礼物,这是东西方从原始社会进化到现代社会产生的不同的文化;


再如,古代中国“子不教,父之过”,而在当代中国,教育更多是妈妈的事……


这些大家熟悉的认为理所当然的“生活、世界就是这么运作”的文化、世界观、价值观等等,在叙事疗法里叫做“主流论述”,这些主流论述有助于人们在一个相对有序的社会秩序下井然生活,但同时也可能给某些人带来束缚或压制。(详见第二部分内容)


同时,大家可能不是那么熟悉的,社会建构论关于人和人生意义的观点——“人不存在固定不变的本来就存在的品质”,“人生本无意义,而在于你赋予人生什么样的意义”,即一个人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人生的意义是什么都是建构出来的。


因此,叙事疗法关注的是“我正在成为谁”、“我正如何成为与以往不一样的人”,也就是说,叙事疗法关注的是动态地看待人的发展。


相对于许多心理学方法关注从过去找原因来说,叙事疗法更着眼在人的未来,通过解构人在过去经由自己、他人、社会共同建构出来的对自己带来束缚或压制的问题,听到“未被述说的故事”……使人主动地选择并有力量地前行。


因此,我们带着对社会建构论基础上的叙事疗法的了解,来看开篇提到的“挖掘积极资源”的说法:


“挖”,意味着土地里已经存在有“萝卜”、“矿石”、“宝藏”(也就是资源)等等,然后去挖掘出来,也就是说,这些资源都是已经存在的;


而在叙事的观点看来,如果用一个隐喻来形容——人更像是一棵大树,在土壤、阳光、风雨、鸟虫、其他树木……和自身的生命力等的共同合作下形塑、建构出树现在的样子;当这棵树在讲自己的生命故事时,“故事”不仅可以串起过去和现在,更可以指向未来


如果按此隐喻,假设这棵“树”认为自己的某个枝叶、某个树疤是个问题,那叙事咨询师会做的是——


1、一起去看看这个枝叶、这个树疤对树带来了什么样的影响,树如何看待这些影响,及是否有这些影响之外的故事;


2、这个枝叶、这个树疤除了带来伤痛、束缚之外,是否当中还有没看到的对自己很重要的能力、力量、价值、意义及相应的故事;


3、一起去探索,“树”需要的是对这个枝叶、树疤进行修剪、养护,还是可以带着它们去发展自己更想生长的枝叶、树干;


4、“树”在多元看见这个枝叶、树疤后,去讨论这个枝叶、树疤是想留下还是要切掉,或者哪个部分想留下,哪个部分要切掉;


5、如果决定要把它们切掉,则去讨论切掉的意义以及可以怎么切的行动计划;如果决定留下,也去看看留下的重要性及留下后对未来的影响等等……


在叙事的访谈中,因为每个来访者都是独特的,每个生命的故事都是极为丰富的,所以每棵“树”的生命故事的讲述和“重写”,不仅仅有这5种可能性,而是有无限的可能性的存在。作为一名叙事咨询师,我常常在咨询中会有很多惊喜的发现,我常常会有“在他人的生命故事里,活自己的生命感悟”的感叹。


所以,相对于用“挖掘积极资源”来看待叙事,我认为,人们可以按照自己所期待、认为有意义有价值的样子,主动去建构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人生,这才是重点;在我看来,“发展、丰厚人所偏好、渴望的故事”才是更贴合叙事疗法的一种隐喻。同时,“解构”在其中也起到了不可替代的重要的作用。


至此,我想再说说我的另外一个思考。



叙事疗法里的“共情理解”


因为网络和平台的发展,近些年里,我有机会听到各种流派的一些短时培训,有个感受是目前心理界似乎有个基本的观点,一个好的咨询师的必要条件,是能做到“共情理解”。


然后,我就在想,叙事疗法里不用“共情理解”这样的说法,那叙事里是否在做着“共情理解”的事呢?


接着,我关注到金天老师在直播里是这么说的——共情理解,指的是助益性关系里发生的共情理解,也就是在帮助人成为更真实的自己的过程当中,去理解来访者内在此时此刻正发生着什么,情感、感受、价值条件等是什么,与来访一起找到“只能这样反应的理由”。


然后,我有点理解叙事里为什么不说“共情理解”了——叙事在用“每个人是自己生命故事的第一作者”、“发展每个人自己所重视的价值意义”、“人不是问题,问题才是问题”等世界观和相应的实践方法帮助来访者自主诠释,帮助来访者活出“主体性”的人,我想,这是真正意义上的人“自主”建构出来的“真实的自己”吧。


既然谈到“真实”,那何为“真实”呢?


我引用叙事疗法创始人麦克‧怀特和大卫‧艾普斯顿写的《故事、知识、权力——叙事治疗的力量》这本书中的两段话:


有时候,夫妻会在初期满意而快乐的关系之后,发现一些问题而寻求治疗。这时如果是用生物科学的类比为接受背景的话,最初没有问题的初期可以称之为“蜜月期”,因而被贬低为不正确反映了他们的关系,也就是这个真实状况一直隐藏在表面之下,被蜜月期做了错误的诠释,甚至被掩盖着。他们的问题反过来则可以视之为反映了深一层的功能失常与相关的精神病理,而这是客观现实或“真相”。这时专家开始运作,寻找这些深层的客观现实,追溯人的功能失常史与精神病理史,或许一路追溯到双方家族,乃至于双方父母彼此的关系。这是西方文化很典型的深层心理学建构法。


然而,如果这一对夫妻经验的接受背景是文本类比(笔者注:即叙事疗法所使用的类比法),那么生物科学类比模式建构的层次可以调转九十度,视之为新的、互相竞争的故事。这样,这一对夫妻就会找到自己比较喜欢的新故事,在这种情况下,这个新故事通常就是没有问题的关系初期的故事。然后他们可以检视这个初期故事,从其中得知自己解决问题的能力,并且在家族源头中找到这种能力。接着他们便可以订定计划,在关系困难的时期复制,重新实行并扩展这些技巧。(P9-10)


这两段话里,我们可以看到,“蜜月期”、“真相”是专家知识的诠释,“没有问题的关系初期的故事”、“解决问题的能力”是来访者的经验——那这两者,哪个对来访者而言是更为真实的呢?


也许,我们可以先从“‘专家知识’与‘来访者经验’给来访者带来了什么”的视角来看看:


——“专家知识”带来的是一种“不确定性”,就像说,“听着是这么一回事,真的是这样吗”;


——“来访者经验”带来的则是一种“确定性”,这种确定的经验可以通过“意义”的串连,将人所具有的能力、技能,在时间线上迁移、复制、发展,就像是说,“我有成功的能力,我还可以继续试试”。——这种对自有能力的看见,往往能带来力量、自信、智慧……使人更愿意去应对问题,接受问题的挑战,甚至是感受到应对问题的乐趣或带来“屡败屡战”的勇气。


其次,“专家知识”在为人们带来专业指导的同时,有时会带来束缚或压制。


例如,随着心理学的发展和对家庭教育的重视,越来越多的“妈妈指南”(书藉、文章、视频等)出现在人们的生活中,这些“妈妈指南”的原意是希望帮助妈妈们如何轻松育儿、让孩子健康成长,甚至是希望妈妈们可以成为更好的自己,但同时,在某种程度上,这些指南不仅成为“指责妈妈”的帮凶(“看,你没做到或你没做好!”),也成为妈妈们自责的来源,尤其在孩子表现不够“好”的时候。


图片来源于网络


再次,这种“专家知识”在帮助“各种知识”科学分类、快速发展的同时,因为这种分类,人被分成了“正常”与“不正常”,人及其身体在这样的分类标准下被“客体化”(即物化),而失去了人作为主体的独特性以及相关的丰富的故事。


例如,当一个人被诊断为“抑郁症”“焦虑症”“强迫症”“多动症”或“亚斯伯格症”等等时,这种分类有助于我们理解这个人的状态或呈现出的倾向性特点,但同时,当一个人=病症(问题)后,这个人的主体性就消失了,即“人被客体化”了。在这种情况下,医生或治疗师通常会根据这个人症状的轻重程度开药、然后提出做咨询或进行行为训练等的建议,而不同的人所具有的不同的独特性则往往会被忽略——比如同样是抑郁症,有的人觉得抑郁是个黑洞在吸食自己的能量;有的人觉得抑郁是个幽灵,不晓得什么时候出现,什么时候消失;有的人觉得抑郁是温水,自己则像是温水里的青蛙,越泡越无力,不想动弹……同时被忽略的还有人与问题关系之中,人对问题的影响(人并不是全然被动地受到问题的影响),及与问题故事不一样的故事。


当然,在我们无法判断自己或家人的状况时,还是需要去找医生的,毕竟他们是专业的,且有时需要在服药使状态稳定的基础上才有可能进行咨询或治疗。同时,我们以什么样的视角去看待自己或家人的诊断结果及人与病症之间的关系,选择什么样的咨询帮助等等,则是自己可以做选择的。


当人被客体化后,人的自然反应通常是要么反抗——“我不是故意的”“都是他惹的”,要么破罐子破摔——“说我懒我就懒给你看呗”(有人说这是自证喻言或皮格马尼翁效应),并不能真正为自己的行为、自己的生活负起责任。


“生活任由问题摆布的人会觉得很难摆脱绝望,即使有证据显示他们曾经做到。这种绝望会使他们看不到自己对抗问题的进步,甚至使生活倒退。”(P132)


叙事疗法则认为人是人,问题是问题,把人和问题分开”,当把问题客体化后,人的主体性就出来了,并为此负起相应作决定的责任,是继续受问题的影响还是拒绝问题的压制的决定,继而帮助人辨识与发展出自己与问题的新关系,也为人与人之间创造了更良好的合作关系——“我们是一伙的,让我们一起应对问题”。


需要注意的是,在生活中,有时不是专家知识,也许只是生活里常常听到的一些声音,也会带来影响。


例如,育儿中常说少批评多表扬,但有位朋友曾说“千万不要表扬我,一表扬我就有很大的压力”;


又如,对某些孩子来说清华北大是奋斗目标,对另一些孩子来说可能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再如,“人生如马拉松,每一步都不能放松”、“人生如旅途,每一步都是风景”,我们可以感受到,不同的声音对不同的人会带来不同的影响……


当然,“主流论述”或“生活中的种种声音”不全是带来束缚的,有的也会带来支持的作用。因此,对于那些不会产生问题的论述或声音,我们继续如此生活就好;对于给我们的生活带来困惑甚至成为问题的论述或声音,我们则可以对其进行解构,以帮助我们更好地与自己、与他人、与社会、与世界相处。


由此,我认为,当一个人具有确定性的、自主决定并负起相应责任,主动建构出自己想要的自我身份认同,谓之“成为真实的自己”;而帮助来访者去到“真实的自己”的过程,就是叙事里所做到的“共情理解”。



大脑擅长捕捉不一样或变化的信息


最后,分享近日里一位心理同道的困惑及我的回应。


这位同道困惑于自己在心理热线中掉进了来访者的思维框架的“坑”,我提议可以试试询问“来访者所希望的是什么”等等,这位同道继续提问“问具体情况来辨别来访的真实性和问来访希望的样子,有啥不同?”我的回应是:



在此,再次引用《故事、知识、权力——叙事治疗的力量》这本书中的观点:


“我们对于事情的诠释是由接受决定的,只要事情不‘符合’这些,都无法生存,所以也无法作为‘事实’存在而让我们看到。”(P3)

“人的感官只能接受不一样的消息,这种不一样一定要编码成时间当中进行的事情,也就是编码成‘变化’,我们才感知得到。”(Batcson,1979)


也就是说,访谈中起关键作用的是来访者接受到了什么信息,来访者没有接受到的信息对来访者而言是不存在的,因此,能帮助来访者接受到信息的关键是,能否让来访者在谈话中感受到与过往的不一样或变化


就像,从小在南方长大的我,从没见到过真正的雪,冬天到了北方,那屋顶树上遍地满眼的雪白,脚踩在雪上嘎吱嘎吱的响声……会带来各个感官的兴奋和喜悦;


就像,游戏打完一关,会进入新的一关,这新的关卡只要与前面的略有不同就能让游戏者愿意继续玩下去……


那咨询师如何营造这种不一样或变化呢?我的经验是,提问以促进玩兴与想象,提问以形成经验,提问以邀请来访者走进未知之境或做出新的尝试……




综上,我们可以看到,叙事疗法也是建构出来的心理学世界观和实践方法,这篇文章也表达着我建构的观点,同时,这是我所喜欢的建构和观点,这让我的生活多了轻松与快乐。如果你也喜欢,欢迎走进叙事的世界,细细地感受与体验——


就像,你知道新疆地域辽阔,去到新疆你才能真实感受到那是怎样的“辽阔”;


就像,20多岁时的我,曾穿着一条红花白裙在摄影棚拍艺术照,画面很美,眼神却无法诠释那条裙子所应有的内涵,我想,那对我而言是时间的积淀才会拥有的韵味……


所以,无论你的身份是什么,你处在何种处境……我想,“叙事”都是你值得去体验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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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春风心理应激干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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