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性侵犯受害者走出阴霾”系列报道（下篇）

  由于种种原因，“春风计划”热线来电还不是很多，在外来女工中的知晓率较低，

  该计划的活动经费也缺乏来源

  艰辛的筹备过程

  在检验检疫部门工作的隋双戈，是一名心理学博士。去年初，他有了援助性侵犯受害者的念头，但不少心理学界的同行并不看好，因为“这是一个敏感话题，鉴于文化传统，不一定能找到受害者。”再说经费从哪来？他迎难而上，坚信付出就一定会有效果。

  筹备“春风计划”让隋双戈头发白了不少，他打过退堂鼓：“愁啊！到处联系主办与协办单位，不知道行不行？那滋味很难受。”以至于他出差都特别怕回深圳，一到深圳就开始焦虑。

  他试着向康宁医院寻求支援，胡纪泽院长的一句话，让他非常高兴：“只要对社会有用，为社会作贡献，就支持。”随即，市心理危机干预中心成为主办机构之一。与此同时，市义工联合会也表示将支持、主办这一公益活动，其他一些单位也相继热心加入这个公益行列。经过大半年时间的辛苦筹备，“春风计划”终于启动，成了！隋双戈心里松了一口气。

  “春风计划”最引人注目的是其开创性。市心理卫生协会秘书长胡赤怡认为，“国内的相关研究很少，提供的服务与治疗也少，然而强暴导致的身心创伤，比家庭暴力的危害更大，这一问题，却未引起社会的关注，所以‘春风计划’是一个有开创性的工作。”

  “春风计划”采用专业的辅导方式，让受害者很快从心理创伤中恢复过来，然而它的作用并不仅如此。“通过研究广泛接触，能够找出哪些人容易被强暴、什么样的情况下容易出现强暴？可以总结出一些预防强暴的措施，是其更重要的社会意义。”胡赤怡告诉记者。

  中断的求助电话

  袁晓飞是“春风计划”的心理咨询师，她心里一直惦记着一个中断的电话。

  一位女士致电热线，欲言又止，她被单位同事强暴，很苦恼，不知怎么办。热线员告诉她，可以参加“春风计划”（这并不需要她的个人资料），去相应机构接受免费的心理咨询与治疗，也可以留下联系电话，“春风计划”会安排心理咨询师与她联系。她选择了后者。

  次日晚，袁晓飞拨通了这位女士的电话，经初步交流，这位女士接受她的建议，准备到市心理咨询中心接受系统治疗。一周后，袁晓飞联系这位女士，对方先说这周太忙还没去，又说不太想去了。沟通一番后，这位女士又觉得，还是应该去看心理医生。袁晓飞心里一直惦记着她，两周后再次拨通对方电话，对方又开始吞吞吐吐，最后让袁晓飞不要再给她去电话，说完就挂了电话。

  袁晓飞手举着电话，呆了一下，脑中飞快整合有关信息，排除了对方有危害自己或他人的极端行为的可能后，才舒了一口气，马上向督导报告这一情况。一天天过去， 再没有对方的消息，按照“春风计划”的要求，对方提出中止，就不能再打电话联系。袁晓飞不时想起这位曾经的求助者，希望她早日从创伤中恢复。

  隋双戈告诉记者，这种反复的态度，是一种常见反应，在创伤打击与社会压力的双重作用下，是否求助，让这位女士顾虑重重，左右摇摆。事实上，“春风计划”不仅提供心理与法律帮助，又充分尊重隐私，有一套保密的程序，求助者可用化名、甚至不留姓名，也不必透露任何个人身份的细节。

  记者对此也有体会，采访之初就被告知，采访当事人及其案例，须经当事人同意方可报道。这是出于对受害者的理解与尊重。

热线为何难火爆

  “春风计划”热线的来电是波动的，有时很多，有时很少，甚至没有。这与宣传直接相关。“去年启动之初，因媒体报道集中，一周内有13人次的电话，有人觉得太‘清淡’，但我倒觉得，这是很高的电话量，上海的少女性伤害热线开通后，一个月的电话量只有5个。‘春风计划’有其特殊性，不太可能出现电话异常火爆的情况。”隋双戈说。

  不过，媒体报道带动的电话量难以持续升温，报道一停，电话就逐渐减少，甚至没有，这种状况让隋双戈着急，这等于空有了一副“好药”；

  而若没有受害者长期主动参与，这个公益活动就难以持续开展。热线难火爆，从受害者角度看，害怕曝光是一个主要原因。

  “这其实也折射出目前整个心理咨询业的基本状况， 虽然越来越多的人接受心理咨询， 但仍有一些人对之有排斥感。最主要的是，在传统观念影响下，很多性侵犯受害者认为，遭到性侵犯是耻辱的、没有尊严的事情，不能让他人知道，为此极力隐瞒与回避，觉得将痛苦深埋心底才最安全， 而社会偏见更加深了她们这种想法。”隋双戈分析。

  如何走进高危人群

  如果说受害者害怕曝光是其主观因素，那么一些客观因素的存在也让热线难火。

  从“春风计划”的来电结构看，求助者多为白领，很少有外来女工。这让隋双戈感到不安，他认为，在外来女工群体里，遭受性侵犯比例可能比白领更高。

  “性侵犯可能会发生于任何年龄与阶层，从年龄角度，国外研究显示，,18至22 岁这一年龄段是最大的受害人群，因为‘年轻’本身就是易引发侵犯的一个高危因素。”隋双戈说。

  对照深圳的现实，深圳是一个年轻的移民城市，人口平均年龄不到30岁，20至29岁的人口，占总人数的一半以上，而在年轻人中，低收入的外来打工者，又占了较大的比例。

  隋双戈认为，外来女工是易受到性侵犯的高危人群。“她们受教育程度不高，工作不稳定，自我保护能力也较小。同时，在工厂周边从事服务业的人，风险也较大。这些女孩远离家乡，遭受性侵犯后缺乏心理支持系统。”

  该群体中没有受害者前来求助，可能是因为她们对“春风计划”知之甚少。“白领人士有条件通过网络和报纸、电视，知道援助机构的存在，而外来女工教育程度有限，接触媒体的机会较少，很多人甚至不知道还有个‘春风计划’可以帮到她们。”

  然而，如何提高外来女工中“春风计划”的知晓度？这让春风计划的志愿者们颇感头疼。目前他们惟一能做的方式，就是通过各个街道办张贴海报，然而这事并没有想像中容易，“我们的义工跑遍了全市的街道办，介绍说这是一项团市委义工联的公益活动，希望对方配合，把海报张贴出去，但有些人并不热心，说声‘放这吧’就让我们走，不免让人担心，这些海报是否能被张贴出去，或有多少能被张贴出去。还有些人问，怎么没有接到上级通知或者文件？另外，不少海报贴出来后，一阵风雨就不见了，还需要反复与天气作斗争。”

  不过，也有不少街道办非常热心，不遗余力地支持公益，这对于春风计划的志愿者们，无疑是极大的鼓励。

  经费困扰活动开展

  自“春风计划”启动以来，经费难题就一直存在。因此，该计划目前只能为强奸受害者开展免费面询及心理治疗。

  对援助对象完全免费，并不意味着援助所产生的相关费用不需要有人埋单，还有宣传、印刷费用等。记者了解到，“春风计划” 运作至今的费用近两三万元，都是由工作人员自己支付的；迄今收到的几笔个人捐助中，数目最大的一笔5000元的捐助，还是工作人员的一位亲友无私赞助。

  如果没有一颗对公益事业的爱心，一般人很难将“春风计划”坚持到今天。就在接受记者采访时，隋双戈手里还有几份账单等着他去埋单，不过，他很感谢相关机构的支持，他们说，不着急，等你筹到钱的时候再结算吧。

  隋双戈告诉记者，虽然缺资金，经费在目前还不是大问题，因为工作人员还可以支付，但随着活动的深入，它就是一个关系到“春风计划”生死存亡的问题。“真希望有企业支持我们这个公益活动，与我们共同实现这个梦想。”

编辑：王锐

图片来自网络